现代架空，非国设
食客露 X 老板耀
一个中苏友好的睡前鬼故事 ♂
一发完结胆小慎入哦
1)
王耀是小城里一家百年灌汤包小吃店的老板。
汤包店一直就开在老城区的巷口。王家人的手艺在当地很有名气，店里东西料好又实惠。小城的人基本记事以来，就知道小巷口的汤包店。
王耀的父母走的早，家里又孩子多，作为大哥王耀很早就继承家里的手艺，做起了掌柜兼伙计。王耀虽然很年轻，但开店做生意的时间很长了。继承着百年老店的名号，他每天早上天不亮，就会去店里做准备。
做汤包非常考验技术，从和面擀皮做皮冻到开火试温上笼屉，都极有讲究。正宗的好汤包，肉冻化开而不漏，薄皮又要不粘笼屉，这全看手艺。火候过了几十秒钟，就不是那个味道了。
尽管辛苦，但是王耀乐在其中，因为每天早上都有个客人来的比他更早。这客人既不是本地历经变革沧桑开始享清福的老人家，也不是晨起干活维持生计的扫地工。
而且一个白发紫瞳的异国男人。
男人看上去比王耀大些，身材高大，总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毛呢大衣，款式有些老旧，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。而他天冷的时候就多带一条白色围巾。这个男人总是每天来的比王耀来的还要早，就这么站在大门口，等着王耀开门一起进店，可以说是风雨无阻的光顾。
但是他话很少，从不主动说话，只有王耀问了，才会回答，进了店就吃完东西就走，因为来的太早也从来碰上别的顾客。
每次进店以后，他就坐在店里的最右边靠窗的位子上。虽然款式土了些，但长款米色的大衣很好的衬出他接近两米的高大的身形，他永远都挺直着身板正襟危坐，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王耀揉面做汤包，似乎等再久也不恼。
如果他是个姑娘，王耀就百分百觉得这是在追他了。
“还是一样吗，大份汤包加茉莉花？”王耀问。
“是的。”男人回答。
“你都不是尝尝别的？蟹黄也是我这里的特色，还有新出的麻辣牛肉口味的很受欢迎的，不尝一尝嘛？”
“我还是想要原来的口味，非常谢谢您。”
“你还真是执着啊。”
这几乎是每天早上都会有的对话。
这个异国的男人从来不要别的口味，无论王耀怎么推销，都只吃这一种口味的食物。
很快，汤包上桌了。
灌汤包样子本身就非常好看，包子的褶皮均匀似白花，皮薄的晶莹剔透，筷子一提能看见里面的汤汁。轻轻咬出一个小口，吮吸浓郁鲜美的汤汁，再咬上一口软糯细腻的肉馅，简直是早上最美好的享受。
在这个年代，作为一个外国人长居在小镇，能熟练的使用筷子，这已经很让人惊讶，还懂得用筷子一提，优雅的咬开一个小口，吮吸汤汁再品尝汤包，这就更让人感到好奇。而且，这个男人还长得不错。
但更有意思的，是他付的钱币，一直都是已经过版的，不再流通的人民币。
王耀提醒过他，不流通的纸币收藏起来会值钱，不要拿出来用。
但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在意，还会把纸币叠成各种样子的小动物送给王耀，有时候是小兔子，有时候是小奶牛，还有的时候是一只弯腰前行的大狗熊。
面对这些，王耀只能照单全收，拿了个铁盒子都收好。
毕竟这生意自己稳赚不赔。
2)
王耀靠着汤包店安安稳稳过了很长一段日子。虽然不算富裕，但也有些积蓄。弟弟妹妹逐渐都长大了，开始能自食其力。可能是老天为了奖励这个称职的哥哥，突然从天上掉给了王耀的巨大的馅饼。
汤包店和王家旧宅所在的旧街区要进行整体改造，而旧宅拆迁让王耀一下子成了暴发户，他再也不用辛辛苦苦的经营他的小生意了。
王耀在彻底打烊的那个清晨，把自己做的各种口味的汤包和小吃，都端给了那个每天都来这里吃早餐的异国男人。
“这汤包店要拆了，今天最后一天开店，你吃个爽吧，我不收钱。”王耀把手上的水珠尽数擦在自己的围裙两侧，坐在男人面前给他介绍自己的新口味。
“拆了？”男人看着满桌的食物，放下筷子惊讶的抬起头，紫色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王耀。
“是啊，旧街改造，没地方给我开店了。”王耀显然没有因为不能这里开店而感到悲伤，因为能拿到的钱真的很多。
“那以后再也吃不到了？”男人凑近王耀，几乎就要肌肤相贴，一向平静的眼神突然涌起了波澜，好像把长久以来的伪装都撞碎了，露出原本的底色。
“这……城里也不止我一家做灌汤包的嘛。你要实在想吃，可以以后来找我，我单独你做，好歹你在我们家吃了这么多年了。”王耀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向后躲开，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。
“不必了，我离不开这里。”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重新低头吃自己点的那份灌汤包，其他的小吃碰都不碰。男人失望垂下双眼，银白的睫羽闪烁，口中的食物咀嚼的很慢，似乎要用尽所有的精力，去记住灌汤包的味道。
“我新家也离这里不远的，就在那个新开大商场的街对面。“王耀实在是觉得对不起这眼神，从柜台里摸出了笔和纸，写下了自己的地址和电话，“我给你写个地址吧，来我家喝喝茶也行。对了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。”
“我姓布拉金斯基，来自苏联。”男人抽了桌面上的纸巾，轻轻拭去嘴角的痕迹，摁下了王耀奋笔疾书的手。
苏联？
王耀瞪大了眼睛，然后笑了：“苏联？兄弟，这苏联都倒台多久了，新总统普京都上任好几年了。”
“恩，是啊。”男人也勾动嘴角跟着笑了，“谢谢你这些时间的灌汤包，做的很好吃，你们王家的手艺几十年都没变过。”
王耀还在分神想着苏联的问题。突然觉得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像是幽冥青山之下的千尺冰雪。这个自称来自苏联的男人突然起身，越过桌面，把王耀搂在怀中，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他的额间。
王耀脑中还没想好，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，这个男人往王耀手中塞进了一张叠成五角星的纸币，如风般离开了汤包店。
什么鬼？
王耀拔腿追出去问了明白，却发现刚刚离开几秒的人，居然找不到了。空空如也的街头，只有几片残叶随着风，懒懒散散的向前飘了几厘米。
“哥，你突然跑那么快干嘛。”今天碰巧一起来帮忙的王濠镜追了出来。
“……哦，没事。”王耀攥紧了手中的纸币，“那个什么，你去把刚才客人吃完的东西收拾一下。”
“客人？刚才有人吗？”回到店里的王濠镜问王耀。
“就右边窗口那桌。”王耀顺手一指，却发现那张桌子上什么都没有，没有满桌的蒸笼屉子，也没有用过的筷子和茶杯，桌子上干干净净还泛着木头的光泽。
“哥，你怎么了？”
从库房出来的王嘉龙和濠镜面面相觑，看着自己的大哥，对着一张空桌子惊恐到面色发白。
3)
王耀关了汤包店以后，突然就开始生病了，而且病的是莫名其妙。
起初王耀没当回事，就是有些头晕。但是病情逐渐加重，到最后王耀昏昏沉沉根本起不来床了，可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也查不出个原因。
街坊邻居来探病的时候，有个相熟的老人说，这是邪气入体，应该是碰了不该碰的人，收了不属于人间的东西。想要治好病，要把收了的东西还回去，断了这层联系。
实在是无计可施的弟弟妹妹，听了老人的话，在王耀的房间了翻找了一番，发现了一个带锁的铁盒子。打开却发现，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各色金银箔的纸钱。纸钱折成各种样子的小动物，有的是小兔子，有的是小奶牛，还有一只弯腰前行的大狗熊被放在了正中央。
“哥！你留着这些东西干什么啊！”晓梅打开箱子当时就吓了一跳，手抖的砸了箱子，满地散落的都是精心折好的纸钱。王耀也吓了一跳，这明明应该是那个男人给的人民币。
“哥，鬼神之事还是听听老人家的吧。纸钱就烧了吧。”王濠镜扶着眼睛说道。
王耀看着满地的纸钱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火舌舔过纸钱，铝制的盆中燃烧着跳动的火焰，周围飞舞回旋的是尚未烧完的灰烬，边缘还带着火星。最终，盆里的火焰彻底燃尽，周围这些灰烬落在地上，那点点星火也没有了。
王耀不知道为什么，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人扯着，酸涩难耐，隐隐作痛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似的。
而那个谜一样的异国男人，在王耀心中留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儿。
自从烧掉了这些东西，王耀的病有了好转，很快就恢复了健康。这场大病像是没有生过一样。
王耀他们搬了新家，环境很好，而弟弟妹妹开始能自食其力的生活，王耀的负担就减轻了很多。虽然没有了汤包店，但有了钱和时间去实现自己当初没有实现的愿望，王耀选择了在本地读大学，消磨时光。
有一日在整理旧宅物品的时候，王耀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本子。
这个本子是属于王耀的爷爷，它被丝绸布层层叠叠的包裹着，很是爱惜。本子很薄，王耀翻着本子，里面零零散散的粘着一些旧照片。照片都是黑白的，有些已经有点发黄褪色了。
每张照片的旁边，爷爷都用黑笔写着日期和名字，有的照片傍边还会写了上一句话。王耀翻着这本简易的相册发现了端倪。有一张照片是年轻时候的爷爷穿着军大衣，和一个异国男人勾肩搭背站在老城的小巷口前，身后就是王家的汤包店。
照片里的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，这个男人穿着是一件长款的毛呢大衣，脖子上带着浅色的围巾。尽管照片有点模糊，但是王耀还是可以依稀辨认出他的长相和神态。
王耀感觉一股冷颤从脚底油然而生窜上了脊梁，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熟悉了，他就是每天最早来店里吃汤包的异国人。就连衣服和围巾都一模一样。
每天都来的男人，他是谁！
王耀下意识的合上本子，在心中默念了布拉金斯基这个姓氏，思索片刻把本子重新包了起来。在房间里踱步，觉得这实在是压在心头的石头，最终还是把这张照片从本子上撕了下来藏在自己的柜子里。
因为这张照片的旁边写了一句话。
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。
4)
王耀拿着照片，瞒着家里的弟弟妹妹，开始去询问爷爷那辈的朋友关于这个男人的故事。辗转多次终于找到了一位知情人。
“当时我们纺织厂啊，来了好几个从苏联过来的，会操作机器的专家，里面是有一个姓布拉金斯基的，对对对，就是他。叫什么来着，我给忘了。”
“他很喜欢中国的美食，就住在老城里，也经常就去老巷口那一带溜达，又特别能吃。”老人摇着蒲扇，指着照片上的男人说，“你们家的灌汤包，他就特别喜欢，他和那里饭店的老板关系都挺好的。”
“哦，那后来呢。”王耀问。
“死了。得了病突然就死了。”老人说。
“死了？怎么死的，死在哪里了。”
“就死在家里啊，心脏病没得救。连遗体也没办法处理，当时还闹了好大一场，最后就烧了，连同他的遗物都打包好寄回去给他的夫人了。”老人给自己倒了杯茶，也给王耀倒了一杯。
“他，在俄罗斯有夫人？现在能联系到吗？”
“有，还有好几个孩子呢，经常寄信回去的。他死的还很可惜的，后来就没听说了，和苏联不是断绝关系了嘛，底档都没了怎么联系啊。”老人显然对这张照旧照片失去了兴趣，开始拉着王耀说些别的事情。
从正午到黄昏，王耀才从这位老人家出来。
夕阳已经落山了，王耀拿着照片站在家门口，手指抚摸过这模模糊糊的人影，相片里的异国男人似乎和他对视着，他带着轻松的微笑，身体轻轻向着人倾斜，他个子很高，手臂很轻松的揽过身旁人的肩头。
友谊天长地久。
王耀的心中莫名的浮现出用黑笔写在本子上的字。
“我想重新把汤包店开起来。”回到家的王耀突然对着家里人说一句。
“好啊。我们也觉得就这么关了还蛮可惜的。”晓梅嚼着嘴里的红烧肉表示支持。“不过和以前一样的店不太受现在年轻人的欢迎吧。”
“那你们都就来帮帮忙吧，给别人打工不如来自己家干活。”王耀笑着说。
王耀的运气很好，旧街改造完成的时候，王耀得到了资金政府的支持，百年传承的手艺重新在老巷口出现了，就连店址都是原来的地方。
上了大学的王耀，决定改变经营策略，让传统的灌汤包也能跟上时代。家里的两个弟弟，一个学市场营销，一个学食品管理，还有一个学过设计的小妹。
于是旧酒装新壶，包装品牌做外卖，开网店，还搭上非遗旅游的福利。王家汤包店遍布整个城市，生意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。
可生意蒸蒸日上，家里的灌汤包店门庭若市的时候，王耀并没有真的非常开心。
因为心里的那个坎还在，那些还没有彻底苏醒的清晨，那些用心折好的可爱钱币，还有临走前轻轻的那个吻。再也不会有人，在他开店之前就等在门口，就为了那一口鲜香灌汤包。
王耀遗憾的想。
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？
5)
尽管身为老板，王耀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做事了，但王耀还保持着一个习惯，就是每天清晨去老店旧址亲自做第一批灌汤包。
一向无人的清晨，今天有了些不一样。旅游景区还没有到游客进入的时间，就有个高大的身影在自家的汤包店前晃来晃去。
他一头银发背对着王耀，穿着印着卡通熊猫的Ｔ恤衫，拿着张纸条在门口对着招牌犹豫了半天，最后坐着门槛上开始低头玩手机。由于门槛很矮，男人缩着腿窝在门口，特别像是一只委屈巴巴的熊。
“额，你要找什么，需要帮忙吗？”王耀走过去问他。
抬头间，白发紫瞳异国人的外貌立刻震惊了王耀，这个人和那位曾经的布拉金斯基先生长的一模一样。
这个男人看着王耀，显然也吓了一跳，露出了非常震惊和困惑的样子。但王耀细看，发现还是有些许细节的不同，比如面前的这个人没有原来的沉静的气质，也不会露出如此生动的面部表情。
“你姓王，对不对。我是伊万，来自俄罗斯。”自称叫伊万的俄罗斯男人站了起来，比王耀高了一个头，说着抖舌的俄腔普通话，兴奋的握住王耀的手，“你们家的汤包店还在啊。”
“哈？”王耀下意识的看了眼地上，这个男人的脚下有一大片清晰的投影，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，“你怎么知道我们家。”
“我姓布拉金斯基，我爷爷原来很喜欢这里的汤包，说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，寄回来的信里一直提到这个地方，弄得我爸爸也一直念念不忘，我就来看看。”伊万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张照片，上面是两个人，站在汤包店门口勾肩搭背的笑。
“这个是当时寄回来的照片。”伊万把照片翻了个面，后面的白色空白的地方写了一句话。
дружба долгое время 友谊天长地久。
王耀看着这句话，不知道为什么，突然觉得心里的防线就这样的崩塌了。迎面而来的情绪好像是洪水一般，一下子击垮了所有的体面。
明明自己还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，但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。王耀觉得自己的视线模糊，眼睛里像是飞进了什么沙尘，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。
“你怎么了？别这样，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。”伊万看着王耀，有些不知所措，最后也只能伸手拍了拍王耀的肩膀，把人往怀里一搂，就和照片里的苏联男人一样。
“没有。对不起，我的问题。”王耀缓过神来想要挣脱开，发现自己的力气和来自战斗民族的人实在是差的太多了。王耀也觉得自己这眼泪来的真的是非常奇怪，太丢人了。
“那我可以进去吃饭吗？我可以在你们店里直播吗？”伊万端着他的手机一脸期待的看着王耀，“我要吃猪肉的。”
“……好的，没问题。”王耀说。
这位布拉金斯基先生和原来的很不一样。他不会用筷子，也不会吃汤包。
他一手一根筷子围着灌汤包转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吃的时候，王耀笑了。刚想过去教，就看着这位仁兄，拿着筷子就把汤包捅了个对穿。
汤汁的香气溢出，清亮的汤汁混着肉香蔓延在窗明几净的店里。伊万整个头都埋进碗里吮吸着汤汁，然后和东北人撸串似得把汤包整个塞进嘴里，鼓着腮帮子对着镜头竖起了大拇指。
王耀看着满嘴油渍的伊万，觉得缘分这个事情，实在是神奇。还没等反应过来，就被伊万拉进了镜头，流利的俄语王耀听不懂，只能一脸蒙的跟着伊万一起向着镜头挥手。
店外晴空万里，阳光穿过门口还遗留下的青石板。
大概，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故事吧。
——END——
补档文，且看且珍惜。
来自吃饭时候的灵感，友谊天长地久！
这是我写的第一篇露中文呀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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